承宗的战马就再没踩过好路，土路烂得黏糊糊。</br></br> 火把也熄了，前面后面的兵，拄着短矛还好，空手的跟扛长矛的都开始走着走着就摔跤。</br></br> 刘承宗拿出棉甲拆下的狼皮里子，在两只箭壶外裹了三层。</br></br> 北方一时半会下点雨也不潮，只要不用弓长时间暴露在雨水里，对弓的影响无非是容易坏。</br></br> 打起仗来命都要没了，也没人在乎弓会不会坏，再者说像他们这种八十斤往上的战弓，就算不下雨，一场战斗高强度的打过去，弄不好弓也会坏。</br></br> 但雨天对箭的影响非常大，箭羽是一点都不能挨水，羽毛沾水宽度会缩小到原有三四成，箭就打不准了。</br></br> 就这么走了三里路，天稍稍明了一点，阴着，雨下得更密了。</br></br> 百步之外水气朦胧，魏迁儿的塘骑自雨幕中返回，沿道路侧面被淋得连眼都睁不开，抱拳道：“将军，官军冒雨前行，距此地还有十三里，塘骑已与其交战，折兵四人不能取胜。”</br></br> 说着，塘骑摇摇头，恨恨道：“魏队长下令撤至八里外。”</br></br> 刘承宗颔首示意知道了，让塘骑到前面支援。</br></br> 塘骑不能取胜并不出人意料。</br></br> 魏迁儿的塘兵都是好探子，但不是最好的战士。</br></br> 探子也不需要是技艺高超的战士，尽管有时为压制对方塘兵必须战斗。</br></br> 但大多数时候只要能探明敌军所在、遮蔽我军动向，就算达成使命。</br></br> 这样一条线的山道地形，也无法遮蔽动向，只要能探明敌人做到预警就可以了。</br></br> 家丁踏着泥泞道路策骑向队伍前后，传达敌军尚在八里之外的消息，各部队要准备穿甲了。</br></br> 曹耀的炮哨还是乱糟糟的，跟前面两哨部队已拉开百余步距离，刘承宗让人去催他，说：“不行就把那门红夷炮也丢了。”</br></br> 没过多久，家丁回来道：“将军，曹哨长让你过去看看。”</br></br> 刘承宗打马上前，就见到炮哨好多都光着膀子。</br></br> 其实这会每哨都有不少人光脚，道路本来就积水，经最前方数百名士兵踩过之后，全成了泥路，有时士兵一脚下去脚丫子就拔不出来。</br></br> 使劲一拔，鞋子留在地上了。</br></br> 后边的兵还在走，没有办法，就干脆光脚上路，还有些穷苦人家出身的辅兵，赶在这之前，就已经把鞋脱了挂在腰上或放骡子背上了。</br></br> 炮哨的士兵正吃力推着那门红夷炮车，前边的和骡子一起拽、后边的兵在推。</br></br> 这炮车的四个轮子又小又宽，炮架底盘还低，几乎是靠人力在泥路上拖行。</br></br> 刘承宗说：“我知道你心疼，可这么走十里路，你就是把兵都累死，也得耽误前边打仗。”</br></br> 曹耀摆手道：“不是，你看，我给它穿衣裳了，炮哨所有四十一门炮，全装好了散子，炮眼披着兵衣、炮口塞两件衣裳挡雨。”</br></br> 说着，他还扯开自己的无袖棉兵衣，仰着脸向刘承宗示意，指向红夷炮的炮口道：“我中单就塞里面了，给炮药挡雨。”</br></br> “这是咱第一位红夷炮，狮子。”</br></br> 曹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，抬起一根手指，语气带着些祈求：“就让它再打一炮吧。”</br></br> 话说到这份上，刘承宗也不忍拒绝，点头道：“我让承运再给你调几头骡子。”</br></br> 说罢，他打马一旁等候中军上前。</br></br> 这门千斤铜炮保不住了。</br></br> 与贺虎臣拼一场，胜负尚未可知，打完这场仗狮子营很多人都会因这场雨得病，没有余力再回过头跟杜文焕打一场。</br></br> 时至上午，雨还在下。</br></br> 衣裳湿透，在夏季也冷得人不由自主地发抖。</br></br> 前方塘骑接连回报，两军相隔距离从八里变为六里，六里变为四里，四里变成二里，最后仅余一里。</br></br> 走在最前的王文秀部已披上甲胄。</br></br> 刘承宗下令队伍行进放缓，拄着棍子艰难爬上山梁。</br></br> 隔重重雨幕，已经能看见在贺虎臣部官军在狭长山道间列阵的轮廓，魏迁儿的塘骑说，他们正在后退。</br></br> 似乎是想找个更宽阔的地方。</br></br> 可刘承宗却看上了前面道路两侧的山梁，士兵轻装应该可以翻越，便对身边家丁下令道：“让军队继续压上去，不让他们后退，叫高冯两位哨长来见我。”</br></br> 部队稍稍停顿，让曹耀的炮哨能跟上大部队，随后队伍继续向前，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，向敌军前阵贴过去。</br></br> 高显冯瓤很快过来，刘承宗道：“看见南北两座山梁没有？那应该能翻。”</br></br> 二将点头道：“我们翻过去进攻敌军侧翼？”</br></br> 刘承宗摇摇头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