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眠,刘胤亦是如此,安静的帐中只听得彼此的呼吸声。
后来天快天亮时才永宁才睡着,刘胤不过才阖眼小憩片刻,便到了上朝的时辰。
怀里的人呼吸绵长,纤浓卷密的睫毛轻轻颤抖,不知梦见了什么,睡得特别不踏实。
刘胤的手臂慢慢从她枕着的头下抽出,动作轻缓,生怕就将刚入眠的她吵醒。
刘胤轻抚她的额头,替她掖好被角,去了外间穿衣洗漱。内侍端来洗脸水,放在架子上时不慎弄出些声响,刘胤敛了敛眉,沉声道:“小声些。”
殿中伺候的内侍屏气凝神,动作尽数放轻。张金贵整理天子的龙袍,静谧的殿中只听得极轻的衣料案窣声。
穿戴完毕,天子的视线望去没有动静的里间,唇角微扬,心心情似乎不错。
他敛了目光,缓步离开寝殿。
张金贵扶着拂尘跟上,却听天子吩咐道:“上朝便不必跟了,留在含章殿候着,等她睡醒后伺候用膳,没朕的吩咐,她不得踏出含章殿半步。”
张金贵一凝,应了下来,“喏。”
天子这是要将里头那位囚在含章殿。
走了几步,天子忽然顿住脚步,补充道:“不准任何人靠近含章殿。”
“喏。”
张金贵躬身,目送天子离开,将寝殿门轻轻关上,拿上拂尘在殿外候着。
瞧了眼逐渐亮起来的天,张金贵轻叹,天子连夜将里头那位捉回来,恐怕这一捉,便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了。不曾想有一日,天子竞也做了金屋藏娇一事。火
武安侯勾结戎夏,叛国传讯的消息昨日便闹得满城皆知,朝会还没开始,便有大臣在讨论此事。
谢枭率兵亲自将戎夏据点一锅端,等了那么久,总算是将潜藏的祸患一网打尽,只是对于武安侯,如今逮捕还是太急了,他背后的那个人才是他们盯了许久的。此番做法有些打草惊蛇,恐会坏了大计。
朝会上,天子通报此事,并交由三法司受理定罪,令其尽快结案。
“乱臣贼子当斩,不可尚公主,与永宁的婚事就此作罢,往后不得再提。”
天子赐婚,而今又在朝会上将婚事废除。众臣皆知永宁并非先帝骨血,不过是先帝爱屋及乌给了封号,享受荣华富贵,天子亲厚,顾念一起长大的情谊,才不计前嫌将其接回皇宫,又念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,赐了婚,然而这婚事终究是没成。仔细回想,倒还真印证了那日晚宴占星阁少阁主司焱的占卜,永宁长公主的婚事不急一时。
太祖皇帝创立的占星阁确实极准,可趋利避祸。散朝后,刘胤没像以往那样去宣政殿处理政务,径直回了含章殿,还没入殿,便听见里面的央求声。“哎呦殿下,您别为难老奴了,陛下有令,您不得踏出含章殿半步。”
“皇兄还没回来,公公就帮帮永宁吧。是我执意要离开,你没拦住。"永宁苦苦哀求,她醒来后身旁已经没了天子的身影,偌大的床榻只余她一人,但帐中龙涎香的味道浓郁,仿佛他还在一样,扰得她惶惶不安。
张金贵拦道:“老奴没拦住您,这项上人头可不保。长公主也帮帮老奴吧,将早膳用了,也为自己的身子着想。”“我不吃,撤走!"永宁见连好说话的张金贵的态度都如此强硬,便知天子是下定决心要将她困于含章殿。“不吃也得吃!”
天子冷沉的声音倏然从殿门口传来,单手负后朝她走来,沉重的脚步声响起。
刘胤看了眼桌上没有动过的早膳,眉头蹙得越发深了,周身散发着寒意,风雨欲来之。
永宁不料他会突然出现,无措地僵在原处,随着他的渐近,心陡然紧到嗓子眼,避开他沉沉的目光。“哥哥跟你说得很清楚了,除了含章殿,你哪儿也不准去。”
冷冰冰的一句,无疑是断了永宁仅存的希望。刘胤还穿着朝服,衣袍一掀,在桌边坐下,望向那道纤瘦的身影,蹙眉沉声道:"谁教的你使起性子来连饭都不吃,既然这般不听话,那朕也不必挑日子将小八送去皇祖母那儿了。你少吃一口,你那在掖庭的两名婢女,便多受一次苦。”永宁身子一凝,慢慢拢起黛眉,满腹委屈,暗暗骂了他一句卑鄙。
永宁别无选择,闷头走了过去,与他隔了约莫两个座的距离,在桌边坐下。
刘胤看她,“坐近些。”
永宁抿唇,又起身,不情不愿地坐到他的身旁。桌上的早膳都是她喜欢吃了食物,但她就是没有胃口。宫婢端来清水,两人都净了手。
刘胤指腹碰了碰碗壁,见还是热的,便没让宫婢换一碗新的,将鱼肉粥递到永宁的面前,谁知永宁负气推开了,去拿那碗雪白嫩滑的豆腐脑。
不能离开,又被逼着用膳,永宁心里有气,拿勺的手忽然放下,“我要吃有辣子的豆腐脑。”
刘胤看她一眼,声音有些沉,“你这是在跟哥哥使性子?”永宁到底还是有些怕他的,微微低头,捏紧玉勺柄。“张金贵。"刘胤唤了声,命其速速去办,“作料,还有油酥豆子,一并端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