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了一周,八月十号,敲定好复诊时间,安排好舟稻事务,姜妤笙陪老太太北上复查。
飞机起飞后的傍晚,北城久违地下了一场解暑的大雨。
薄苏提早出发接机,绕道去隔壁区之前管青念叨过的味道很好、可惜太远也太难排了的新晋网红面包房买他们家的主推产品。
面包房坐落于一条老胡同里,车开不进去,也无处临时停靠,薄苏只好把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,戴了口罩,打了伞,步行前往。
小小的面包房窗口前,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,一把伞挨着另一把伞,伞面顺着这条胡同,直铺出一片两个店面长的彩色荷塘。
薄苏早有心理准备,但还是讶异。她看了一眼腕表,估算了一下时间,应该来得及的,便没有离开,在队伍里站定,压低伞檐,戴了一只耳机,一边收听前几天台里去局里开会后回来召开的会议音频,一边耐心等待。
队伍缓缓地向前挪动。
约莫过了四十分钟,薄苏即将倍速听完会议前,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短促的重物落地声与几声惊呼声,薄苏下意识地偏头望去。
几米之外,黑沉沉、雨淋淋的天幕下,一个穿着薄荷色雨衣的年轻女孩正跌坐在地,身旁散落着一柄透明雨伞和一地鲜花,显然是雨天路滑,她跌了一跤。
女孩似是顾不上疼,在好心人的搀扶下,很快站了起来,一边道谢,一边弯腰快速地把花捡回篮子里,把篮子挎回到手臂上,把伞重新撑起来,挡住已经被雨淋到半湿的花束纸包装上,而后才有时间查看手上、肘上擦伤的地方,露出疼痛的表情。
她的发上、面上全是水迹,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湿了大半,狼狈不堪。
薄苏怔怔地望着,有些出神。
大雨滂沱地下,在地面上溅起水花,声音遥远又清晰。
女孩似有所觉,朝薄苏的方向望来,与薄苏视线相撞。
薄苏没有收回眼,女孩误会了什么。
她有些一瘸一拐地朝她走来,笑着问:“小姐姐,买花吗?”
薄苏喉咙微涩。
她问:“多少钱?”
女孩说:“一束十九块九,像这边湿了的,可以便宜一点,十五块九。”
薄苏说:“那我都买了。”
女孩愣住。
薄苏打开微信扫码界面,问:“总共多少,你算一下,我扫你。”
女孩回过神来,整张脸都明媚了起来,眼眸晶亮:“好……好……”
“小姐姐……那……那我这个袋子送给你。”女孩从篮子边上拉出一个白色的硬壳纸袋子,递给薄苏。
薄苏应:“好。”
扫了码,接过了一整袋子的花。
没再等一会儿,排队轮到她了,她点了单,在等待店员打包的间隙,把花提到店员眼前,问:“这些花送给你们,你们给每个顾客一朵,或者,她们想要的随意自取,可以吗?”
店员迟疑。
薄苏说:“我刚刚买的,不方便带走,你可以检查一下。”
店员看她穿着高雅、气质不俗,不似打广告的,便伸手接过:“可以呀,谢谢。”
旁边另一队列结完账,也在等候,目睹了她买花全程的女人惊讶:“你不要的呀,那你怎么全买了?”
薄苏伸手接过店员打包好递出来的面包,笑了笑说:“下雨天,希望她可以早点回家。”
她想起姜妤笙那天和她说,“下雨天,偶尔也会有开心的事发生”的恬然面容,眼底有很深的温柔。
女人注视着薄苏,眨了眨眼,忽然瞪大眼睛,惊喜:“薄苏?薄苏老师,是不是你呀?”
薄苏弯了弯眼,没应是,也没应不是,颔了下首,走进了光影斑驳的霓虹深处。
*
晚上七点钟,飞机准点抵达,薄苏在停车场等待半个小时后,前往机场出发层的临时停靠处,顺利地接到了姜妤笙与老太太。
大雨依旧下个不停,整座城市都锁在重重雨雾里。
行车在光与暗、城市的动与静之间,听后排爱人窸窣动作,嗅鼻尖隐隐淡香,薄苏体察到从未有过的静幽、安谧感。
她问:“味道还好吗?”
上车前,她把排队买到的糕点递给了姜妤笙,让她们路上先垫垫肚子。
姜妤笙与老太太落座在后排,正小心地脱一次性手套,把手心里接到的蛋糕碎屑都反套进手套里,应:“我刚吃了一个奶贝,挺好吃的,奶油甜而不腻,奶香味很足。”
老太太也说:“是,我吃了青团,也觉得奶油好吃,用料挺好的。”
薄苏红唇微扬:“那就好。”
她询问:“奶奶,晚上定的是一家淮城菜,口味可能会偏甜,我要不要提前和他们说一声,让他们少放点糖?”
老太太无所谓:“我没事,我们鹭城菜不也是偏甜口的吗?而且,小妤爱吃甜的,刚好。”
薄苏放下心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