住了一晚上，第二日逛了一天、晚上睡一宿，第三天干了一天的活儿，夜里骑马连夜往囊谦跑。</br></br> 到囊谦已经凌晨了，火急火燎冲进庄园三层，把在厅里值夜的樊三郎吓得花容失色，差点扣动扳机。</br></br> 刘承宗在睡梦里被吵醒，迷迷糊糊就听见杨鼎瑞说，要提王师二百，踏平白扎。</br></br> 唰地一下，刘承宗整个人都清醒了，怒从心头起，睡意全无，还有人敢欺负我的老师？</br></br> 他问道：“怎么回事？”</br></br> 杨鼎瑞一番诉说，渐渐平息了刘承宗的怒火，反而令他和樊三郎在厅里坐着，都憋着笑。</br></br> 白扎头人，刘承宗见过，为保护尕马的哥哥，在战争中丢了只手，是个非常忠厚老实的中年男人。</br></br> 太坏就坏在太老实淳朴了。</br></br> 搁在正常人身上，青海大元帅的老师，说要在这个盐场看一看，跟奴隶们同吃同住、干一样的活儿，那不得提升所有奴隶的地位么？都吃点好的，住点好的。</br></br> 刘承宗本来心里想的也是如此，反正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，就算白扎头人好好伺候着，杨鼎瑞肯定也会为奴隶鸣不平，白扎头人的领地绝对保不住。</br></br> 但这无所谓，刘承宗可以补偿那个忠诚于旧主的头人，让他去林葱当个流官，反正改土归流是大趋势，先改的待遇好、后改的福利少。</br></br> 可白扎头人没有这个悟性，他是个对奴隶主非常忠诚且能干的头人，而不是非常忠诚且能干的官员。</br></br> 非常忠诚的官员，会在事情上选择变通，但非常忠诚的头人不会，只会不折不扣完成主人的命令，即使他足够聪明，知道这样完成命令会对自己有坏处，也在所不惜。</br></br> 因为奴隶只需要完成命令，不能去擅自妄测头人下达命令的原因，头人也同样不能去妄测大王下令命令的原因。</br></br> 在他们的语境里，甲波这个词没有国王或皇帝的区别，就是一片土地最厉害的男人。</br></br> 所以刘承宗就是这里的大王，大王让他的老师到白扎当奴隶，那就是当奴隶。</br></br> 杨鼎瑞第一天早上过去，逛了庄园，看了白扎头人收藏的各种宝贝，希望他看上什么就拿走。</br></br> 宴席上吃的是夹沙牛肉和黄金白银乌丝糕，喝了一杯燕麦做的甜醅，睡的是铺着驼绒的床铺，边上还准备了两个洗得香喷喷白生生的姑娘。</br></br> 那个晚上，他是白扎盐场最尊贵的客人。</br></br> 但一觉睡醒啥都变了，他被人粗暴地扒去所有衣裳，光着腚戴上脚镣拴着锁链，和数不清的奴隶一道被踉踉跄跄牵往盐场。</br></br> 他们不能穿衣服，衣服会把主人的盐水带走。</br></br> 准确的说是她们。</br></br> 在盐场工作的都是妇人，只有杨鼎瑞一个男人，所有人都光着身体，杨鼎瑞是人群里最白的那个，白得发光。</br></br>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，在那个太阳晒得人面皮发红的日子里，他像一棵白笋，深深扎根在盐田不敢动弹。</br></br> 那一日，他承受了一天监工狠狠抽来的长鞭，不为晒盐，只为捂住胯下摇摆的风铃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