娘’——”
孩子在她怀里舞动着手脚,“咯咯”直笑。
“哥儿才九个多月,不急开口。”王嬷嬷笑道,“小孩子一天一个样,说不准哪日就突然会了。”
纪明达就笑,又教儿子:“叫‘嬷嬷’?”
“我可承受不起!”王嬷嬷忙笑说。
觑看着奶奶的神色,她小声问:“不如教哥儿叫‘爹’?”
纪明达面上笑意便淡下来。
“是该教。”她说,“先吃饭吧。”
王嬷嬷只得去安排摆饭。
纪明达仍用得不多。
饭后,她也不急午睡,先给儿子读书听。
王嬷嬷又说了一个新消息:“这可真是奇了!中泽知县升了州官,他夫人却得封县君,圣旨上还特特写了,要她继续辅佐丈夫为官、造福一方百姓!——这不只成她升了官吗?”
纪明达手上的书滚落在地。
孩子吓得一愣,呆呆看着他娘。
纪明达发现自己手在发颤。
怕手里再不稳,她忙叫人把孩子抱走。
——又是一个比丈夫品级还高的诰命。
若圣旨真如嬷嬷所说,那便是赐她治理一地之权。如此一来,县君虽只为五品,却比二妹妹的三品淑人之封还更难得!
“去打听。”她轻声说,“问清楚,她到底有什么功劳。”
王嬷嬷连忙又出去。
纪明达忽然很累。
仲春二月,天气稍暖。王嬷嬷带进来几朵杏花,出去时,门帘带起的风又让它们轻轻打转。
“把这花扫了,院子里的落花都扫了。”纪明达命丫头,“我去睡一会。”
在春日的正午,她梦见了边关寒夜。
是她见过,但不曾停留、让她细看的场景。
军账外,是弥漫不断的风雪。
风声入帐,呼啸灌耳。
纪明遥身穿玄青大氅,坐在炉边。
她笑容浅淡,声音也淡,说出的却是关怀之语:“还有两个时辰,表哥就该出发了。睡一会吧,我叫你。”
“我舍不得睡。”温从阳却说,“我……舍不得你。”
他似已在二十三四年纪,面色黝黑,眉眼坚毅,肩膀宽阔,看上去真像个能平定东羌异族作乱的将军了。
可他看向纪明遥时,眼中流露的,依旧是软弱不安。
他从背后抱住了纪明遥。
纪明遥轻轻拍他的手臂,像在哄孩子。
他又想亲纪明遥。
他动作很慢,似是在观察纪明遥是否准许。
纪明遥用一根手指挡住了他。
“睡吧。”她笑,“表哥不必怕,也不必不舍。只要你能诱敌到‘三林沟’口,与霍总兵一同反杀回去,两路夹击,此战必胜。”
“表哥会平安回来的。”她温声说,“我去看各营准备。”
她站起身。
温从阳却不肯松开她。
“遥妹妹,”他仰首祈求,“此去凶险。”
“我也知凶险。”纪明遥垂眸抚摸他的脸,“但我信表哥。表哥总能给我惊喜。”
“遥妹妹!”温从阳稍稍提高了声音,“成婚六年了,将要七年了……你还没叫过我‘夫君’。”
“我叫‘表哥’习惯了。”纪明遥只笑,“从小叫到二十几岁,这可怎么改?表哥不是也习惯叫我‘妹妹’吗?”
温从阳显然并不赞同她所说。
但纪明遥牵他走向床榻,他便乖乖躺下。
纪明遥替他盖好棉被,他便闭上眼睛。
纪明遥走出了大帐。
温从阳又睁开双眼。
“可我不想再做‘表哥’了。”
他笑了笑,语气里满是嘲讽。
这份讽刺,不知是对谁。
纪明达没来得及细想他们的对话。
眼前一转,她又看到了她和崔珏。
身穿婚服的她与崔珏。
十七八岁的她与崔珏。
她已卸下凤冠,只还穿着吉服,在廊下等待崔珏走过来。
虽在大婚吉日,崔珏的神色仍是那般冷淡,眼中毫无欣喜之意。
她却笑着行礼,对他说:“二爷回来了。”
她说:“我等二爷一起用饭。二爷吃了多少酒?我备了醒酒汤。”
离她还有一丈远,崔珏便停下脚步。
他还礼,称呼她:“二奶奶。”
他说:“劳二奶奶久候。”
“这原是夫妻应尽之义。”她仍在笑,“二爷请。”
崔珏和她先后入内,与她同坐桌边。
他不动筷,只等她用饭。他也没用醒酒汤。
待她饭毕,他开口:“二奶奶看,房屋可有不妥之处?”
“是有些不习惯。”她说,“比如这廊下,只种玫瑰、茉莉,再无花朵,下个季节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