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边,杀生丸以白犬姿态已经维持了一整天,从月升日落到日升月落。
整整一天,毫无变化。
双目无神,维持着被定住,深陷幻境的姿态。
只不过,看似毫无抵抗的杀生丸,却成了战场内最大的杀器,绒尾伺机而动,猎杀着每一个企图靠近的妖怪。
整条尾巴都染成了血红,试图捡漏靠近的妖怪都被绒尾捅了个对穿,毫不留情,一招制敌。
以至于,即便杀生丸被困在幻境中无法动弹,但他的排名还在一直往上加。
但显然,杀生丸的妖力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。
白犬的毛发都变得暗沉无光,呈现出颓废之相。
同样察觉到这一点,妖怪们并不愚蠢,默契的选择等杀生丸妖力尽失的那一刻,尚且有余力的妖怪们缓慢退出杀生丸绒尾的绞杀圈。
剩余的海族见妖怪褪去,纷纷从水中露出半张脸,深蓝色带着鳞片的面孔透出冷血动物的幽暗。
高挂天际的骄阳炙烤每一寸土地,距离试炼结束还有一天时间。
斗牙王和梨奈站在结界之外,神色间流露出担忧,杀生丸此刻的状态极为危险。
如果后续没有妖怪继续攻击,以杀生丸的妖力,是可以挺到试炼结束等他们进入,但显然,妖怪们也不是愚蠢之辈,能够借此机会杀死西国最强下一代,无异是笔划算的买卖。
它们必然会在试炼结束前对杀生丸进行绞杀。
而唯一的办法就是——杀生丸自己挣脱幻境!
“海妖的幻象,在妖力耗尽前无法挣脱,就会一直迷失在幻境之中。”斗牙王的手不由自主的握上铁碎牙,但他依旧纹丝不动,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悬于半空的妖镜。
妖怪的观念之中,亚成年的妖怪已经可以被当做成年看待,那是属于杀生丸的战斗,他不应该插手。
相比较于妖怪,身为人的梨奈,她的普世观则无法让她眼睁睁看着杀生丸死去,灵力震荡的频率逐渐开始变得活跃,手掌张开的瞬间,长弓已经出现在她手心。
小妖怪们不约而同的往两边躲去,大妖和巫女的怒气同时飙升,对于小妖怪来说绝对是一场折磨。
“嗡嗡嗡——”震颤声响起。
斗牙王和梨奈同时低头。
在斗牙王腰间的天生牙在发出嗡嗡颤鸣。
梨奈曾在另一位杀生丸身上看到过天生牙的震颤,而此刻,在斗牙王身上的天生牙也在颤鸣。
剑鞘似乎已经困不住天生牙,震颤声变得尤为清晰紧迫,似带着一种悲鸣感。
“天生牙发生了什么?”梨奈第一反应是杀生丸不好了,毕竟每次杀生丸遇到危险,天生牙都会保护他。
斗牙王若有所思的揭开天生牙的剑鞘,嗡嗡的颤鸣并没有因为他重新握起剑而消失,反倒是有了一种更为急切。
“杀生丸——”斗牙王低声开口,神色间满是不理解,“
他在幻境中遇到了什么?他竟然在主动召唤天生牙。”
是的,杀生丸在主动召唤天生牙。
虽然天生牙是他的剑,但身为他血脉的杀生丸也是有资格拥有天生牙,更何况,天生牙本就对杀生丸充满喜爱。
在斗牙王斩断自己和天生牙之间的联系后,天生牙犹如脱缰野马,完全失控般朝着结界内部飞去,恍若白日流星,极为刺目耀眼。
妖镜之内的白犬似乎也有了动静。
斗牙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在那一瞬间,他感受到了爆碎牙的气息。
……
幻境内。
杀生丸眼睁睁看着属于梨奈的心脏被捏爆,两面宿傩肆意张扬的脸刻印在他的脑海中,挥之不去。
妖力在顷刻间仿佛消散了一般,逐渐凝滞。
在这一刻。
他清晰的感受到捆绑在自己身上的锁链,一条条的断裂,发出清脆之音。
绒尾接住倒下的梨奈,毫无声息,那双漂亮的樱粉色眼眸,此刻紧闭着,胸口被鲜血渗透,风自由的从中灌入。
温热的体温伴随着浓烈的血腥。
是死亡的气味。
失去了心脏,即便是有天生牙,她也活不下去。
没有哪一瞬间,杀生丸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死亡和悲伤。
一刹那,他赤色的双目被猩红浸染彻底。
冲天妖力笼罩他全身,杀生丸在光柱中爆发出全部妖力,脸上显现出兽态,妖痕变得更为清晰,好像和梨奈飞溅在他脸上的血迹融为一体。
记忆好似冲破了某个阀值,被封印的记忆尽数归拢。
这样的场景他曾见过。
父亲死前的场景,被人类的箭矢射杀,骄傲如他一般的大妖最后的结局竟然是死在弱小的人类手上。
他仿佛间又回到了那个充满血腥味和海风的夜晚,风中传出父亲血液的气味。
为什么强大的父亲会死在人类手上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