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这一辈子,也看不到别的光了。
……
卧房内。
纪明德终究感到一股热流涌下。
望着窗棂,她双眼发空。
她的孩子,她的,第一个孩子——
没了。
-
中泽的雨比京中更烈上数倍。暴雨打在人面部、肩头,竟有不能忽视的痛感。
河面高涨。
崔珏奔走在雨中。风声、雨声灌耳。他要竭力嘶吼,才能使对方听清他的话,听命行事。
所有人都在岸边忙碌。
工程进展顺利,虽未彻底完工,却本应足以应对今夏雨水。可若这暴雨似前些时日的阴雨一样连续十日——不必十日,只需三日——堤坝必被冲毁,首当其冲的便是三里外的村中百姓!
“大人——大人!崔大人!”中泽知县大声吼道,“村民已经开始撤离,此处水涨凶险,大人也请快回城中!”
“险情未除,谈何离去!”崔珏挥手示意民夫,回头看一眼知县,“你也快忙自己的公事,不必管我!”
他赶往下一处。
路知县站在原地呆了一会。
直到雨滴打得他身上发麻,他才一跺脚,带着下属衙役赶向下一村。
崔大人不回城,他也难回去!这活,也没法叫夫人替他!
谁叫他做了一地父母官!
干吧!
……
中泽城内。
西巷张家。
产妇的痛呼和窗外雷声混在一起,分不清哪一声更让人心惊。
纪明遥终于亲眼见到了女子生产。
新生儿的诞生是神奇的,更是血淋淋的。
是有生命危险的。
对于“知礼仪、懂耻辱”的“人”来说,又是伴随着难堪的。
这痛苦是常人所不能忍受、但又不得不忍受的。
赵产婆打开了产钳。
冰冷的、闪着寒光的器物直接伸进人体,产妇却似感觉不到更多痛苦。
纪明遥看完了全程。
产妇活了下来。
虽然下身撕裂,虽然哀号不断,但她的确活了下来。
孩子死了。
死的是个男胎。
张家人哭天抹泪。
连产妇也怨恨自己不争气:“不如叫我死,换了他活!”
她已快三十岁了,可张家到现在还没儿子。
纪明遥切下一片参,放在产妇嘴里。
“好生养着,别怨自己。”她轻声说,“不是你‘不争气’,是这个孩子就与你家没有缘分。你已经拼了命生孩子,不争气的是这个孩子、是他张家的种!我看谁敢说是你?”
她说:“养好身体,还能再生一个。你迟早会如愿的。”
她说:“我留些东西,叫你家人做给你吃。”
她侧脸看张家的婆母。
张家婆婆浑身寒毛直竖。
她不敢再哭,也不敢再抱怨,只忙磕头谢恩:“多谢淑人赏赐!小的必定全做给她吃,不敢偷嘴!多谢淑人菩萨心肠,救她一命!”
“我的话你要记住,更要让你丈夫和儿子记住!”纪明遥没叫她起身,“我送她的东西,决不许旁人贪去!谁敢少她一口,我叫人还上十倍!”
张家婆婆更是只有连声答应的份。
得到姑娘示意,桑叶将她扶起。
“雨不见小,姑娘快回去吧。”天冬劝道,“也怕大人有话送回来。”
纪明遥平静地离开了张家。
城内已经有了寸许积水。
她没回自家,去了县衙。
姜孺人一身青衣,坐在公堂,指挥衙役们预防洪灾。
“你忙,不必见礼,不用管我。”纪明遥入内便说,“我坐坐就走。”
“淑人快喝杯热茶。”姜孺人仍然起身。
她亲手倒了杯姜茶递上:“雨急风寒,淑人小心着凉。”
“多谢你。”纪明遥笑,“我心里本静不下,看见你,就松快了。”
“那真是我之幸。”姜孺人也笑,“我见了淑人,知道中泽还有淑人和崔大人,心里也安静不少。”
纪明遥饮尽了姜茶。
“幸好前几日趁天晴,抢收了小麦,不然真是要颗粒无收了。”她仍握住茶杯,“现在应没有百姓再怪你——”
“可我宁愿没有这场雨。”姜孺人叹。
纪明遥抿唇,点了点头。
“我回去了,你忙吧。”她放下茶杯,“有事只管让人找我。”
“必不会与淑人客气!”姜孺人忙道。
纪明遥不要她送,自己走出大堂。
雨声不停,人声间杂。灯火煌煌,雷电暴烈。
这是只有活着,才能看到的人间景象。
回到家,观言已在门前等了她一会。
“二爷叫我告诉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