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在如今，刘承宗发现，蒙古人再也不会往西北跑了，反而只能往青海跑。</br></br> 这种不正常的事，在刘承宗的时代似乎成了必然。</br></br> 漠南的右翼土默特会往青海跑，漠北的喀尔喀也会往青海跑。</br></br> 那是什么让他们不能再往西北跑了？</br></br> 答案呼之欲出，蒙古人曾经的忠实部下、钦察汗国在全俄的包税人，斡鲁思派出的哥萨克。</br></br> 青海湖畔的营帐里，坐在驼绒大毯上的刘承宗不禁摇头苦笑，他发现因为另一份记忆的存在，让他看待事情的观点非常奇怪。</br></br> 他连全青海的统治者都还差得远，可是在一些事情上，却总会以下一代中原帝国统治者的角度来看待一些事。</br></br> 许多事情在他眼中是积重难返的必然，也有许多事情是偶然，只不过那些偶然也有几乎必然的结果——他的愿望是顺应那些必然，对偶然防患未然。</br></br> 比如大明灭亡与后金称雄是必然，但后金夺取天下是偶然；蒙古衰弱与俄国东侵是必然，但俄国成为新的北方边患是偶然。</br></br> 等到第七天，他的马队已经在海北找到可耕种的土地，并且开始丈量田亩，探路的塘兵还没回来。</br></br> 刘承宗开始怀疑，他派出探路的百余塘兵是不是叫人打死了。</br></br> 直到第十六天，风尘仆仆的塘兵才从海东绕回来，人们衣冠不整、大多少了点随身携带的东西。</br></br> 他们沿湖跑了近八百里。</br></br> 在海西河口，跟西番寨子打了一架。</br></br> 那个寨子有七百多口人，在此之前依附于古如黄台吉，误以为他们是拉尊派来抢劫的人马，双方言语不通，就打了起来。</br></br> 双方没有列阵也没有近身交战，那边有很多轻弓，双方互射几阵，首领被流矢所伤，不敌塘骑，就溃回寨子了。</br></br> 两支塘骑队无人阵亡，不过有名宁夏塘骑被投石砸在鼻梁上，流了不少鼻血，回来鼻子还肿着呢。</br></br> 一不小心，狮子军匪号加一，多了个歪梁子。</br></br> 塘骑没跟河口寨子多计较，当天打完继续上路，跑到海南算了算，这湖比预计要大许多，恐怕他们携带的十二日兵粮不够用，就花了一天找西番村子。</br></br> 没找到西番村子，却找到个男人都去当兵打仗的蒙古小部落，部落的妇人们驰马扬弓，本想拼死抵抗。</br></br> 后来发现他们没有想打仗的意思，就用二十三头羊，换了两具马鞍、三张毛毯和一把解腕刀。</br></br> 在海东，他们又在南北二十里的沙漠里耽搁一日。</br></br> 这才终于完成十六日一刻不停的环湖之旅。</br></br> 青海湖的大小不但超过了塘骑们的想象，也远超刘承宗的想象。</br></br> 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匠人数目严重不足，回去就得再给杨鼎瑞肩上派个任务，从东边招募匠人。</br></br> 而且他还派人把青海宣慰使司同知周日强找来了。</br></br> 得了正四品官职的周老爷并不开心，跟着队伍走到西宁就不往西走了。</br></br> 让刘承宗花十二两在城东买了个带院子的二进宅子，就整天蹲在西宁城里骗朝廷俸禄。</br></br> 还给那宅子美其名曰青海宣慰使司同知衙门。</br></br> 说得好听，还同知衙门，那充其量也就是个青海宣慰使驻西宁办事处。</br></br> 不过周日强的小日子确实过得挺舒服，整天不给朝廷干活，还领着四品官的俸禄，西宁卫每月要给他从兰州调二十四石米粮的官俸。</br></br> 周日强算是看开了，本来就不想给朝廷干这活儿，被强拉硬拽着过来，也没啥他能干的。</br></br> 他不知道朝廷把他塞到刘承宗身边有什么用。</br></br> 周日强扪心自问，青海宣慰使司的事情，是一个四品官就能解决的吗？</br></br> 皇帝、首辅、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、两个巡抚、三个总兵、二百名地方官、两万三千名边军，总之需要集结陕西的力量才能解决他。</br></br> 自己算什么东西？</br></br> 本来周日强以为自己会是个人形官印，啥时候需要就啥时候盖一下，后来发现狮子军不认官印。</br></br> 官印还不如个秋萝卜。</br></br> 他连这点用处也没有，所以再往西走也大可不必了。</br></br> 刘狮子的军队在俱尔湾睡了好几个月的地窝子，周同知在西宁城里成了饮酒大户。</br></br> 成日饮着李土司家酿出酸甜的青稞酒，晕乎乎就把冬天睡过去了。</br></br> 西宁城里的周同知接到消息时是个夜晚，刚喝过酒糊里糊涂，躺在马车里又睡了一天一夜。</br></br> 等酒醒人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傻了。</br></br> 满脑子我是谁我在哪。</br></br> 又在马车上颠了两天，这才晃晃悠悠见到刘承宗。</br><